民族烈士墓地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家园。置身“航空烈士公墓”我获得一个印象:鹰巢。沿紫金山北坡拾级而上,产生飞机升空的庄严感。二百六十座坟墓,托举二百六十方石板。是墓碑,但象征停机坪,一方停机坪等待一只鹰。<?xml:namespace prefix = o ns = "urn:schemas-microsoft-com:office:office" /> 36号墓前那块石板上刻有如下文字: 曹芳震烈士(亦名芳镇),湖南省湘乡县人,生于1913年5月10日。中央航空学校第六期毕业,任空军第五大队第二十四队少尉本级飞行员。1937年10月12日南京空战中阵亡。追赠中尉。遗妻李氏。 陵园很静,我听得出自己抚摸碑文的沙沙声。触及最后四个字,似有雷电涌动。过分冗长使人厌倦,过分简洁使人震惊。“遗妻李氏”,仅仅四个字。不乏四个字的欢乐,不乏四个字的痛苦,可四个字如何描写一只鹰呢? 这位烈士的遗妻李兑承和曹芳震同乡。在长沙举行的婚礼上新郎说:“我此生只有三个纪念日—一一是航校毕业,一是今天结婚,第三当是抗击日寇、血洒长空那一天了。”一语既出,满座骇异。新娘颤颤举杯,连酒带泪一口喝了下去。假满归队,新郎在自己的名片上写下“亲爱的,珍重,你的芳震”,再把名片悄悄放进新娘的梳妆盒。谁知一言竞成凿语,夫妻一场,仅共五天。 1937年10月12日下午,日寇以九架三菱重轰炸机、六架同式驱逐机配以水上侦察机自北而南奔袭石城。四大队大队长高志航、廿四队队长刘粹刚率驱逐机八架迎敌于龙潭一万五千英尺高空。是役,我军三比一胜。而“三比一”的这个“一”,恰是年仅二十四岁的曹芳震。兀鹰身中十七弹,折翅笆斗山麓。 身置军营,面对国疡,李兑承缄口垂泪守灵七日。临行,她一把抱住血衣,颤颤巍巍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支浸血的枪。殷红,炽热,枪身的血仿佛是从枪膛里喷涌出来的。双手捧枪,失声励哭。良久,她向队长刘粹刚硬咽求告:“作为遗属我什么都不要,请把这支手枪给我吧。”一听这话东北大汉刘粹刚声泪俱下,他说:“嫂子,你要什么都可以,独独这支枪我不能给你呀……”说完,他向李兑承,也向那支枪庄严敬礼。手触帽沿他想:世间什么力量能够战胜一个敢以复仇作为遗物的民族呢? 五日新婚,七日守灵,阴间阳界,聚首十二天。 两月后南京沦陷—魂归故里,遗骸何置?就在李兑承面向北方伸出双臂的瞬间,她的一头黑发猛地全白了。 为纪念抗战爆发五十周年,也是中国空军首战告捷五十周年,1987年11月21日,李兑承来到航空烈士公墓。脊背俯伏,目光迟滞,步履瞒姗。哒,哒,哒,哒,竹杖敲击墓道像苍天滴泪。行至36号墓,天地禁声。漫漫半个世纪,对于鹰的寻觅终于走到鹰巢近边。老人的手掌本应抚摸孩子面颊,她却抚摸石头。陵园很静,听得出她抚摸碑文的沙沙声。触及最后四个字,老人晕倒了。倒下还摩掌石板—石板下面,埋着那支枪吗? 寂静中飞起一只鹰,鹰以双翅抚摸天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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