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年轻时,爱和名人通信。严格地说,是我向名人家写信多,人家回信少,但越是大师级的名人,越是给我回信。
1947年我曾给当时任北京大学校长的胡适写信,请他指点青年人应该有什么样的抱负和理想。没想到胡适先生竟给我回信题词,题词是:“贤者不虚生,陆贾语,胡适”。胡适引用这句话,可能是告诉我要向圣贤学习,才归于善,但遗憾的是我到老也未学到不虚度一生的诀窍。 我曾向担任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、大画家徐悲鸿写信求教青年人的努力方向为何。徐悲鸿先生没有给我题词,但画了一幅小画,上面画着几只栩栩如生的麻雀,正欲展翅飞翔,画上有“悲鸿”签名。我当时的理解是:青年人应该像小鸟那样展开稚嫩的翅膀到广阔的天空中去经风雨,锻炼飞翔的本领,才能求得生存。我很喜欢这幅小画,也可见徐悲鸿先生对青年人的关心和希冀。
我曾向居住在上海的著名漫画家丰子恺先生请教,但他没有题词或画画给我,只寄给了我一张他的亲笔签名。丰先生是漫画家,极富幽默感,也许是他故意让我从他的签名中去猜测其良苦用心。于是我想“丰”是知识要丰富的意思,“子”是孺子,即青年人的意思,“恺”是欢乐喜悦的意思。噢!我明白了,是丰先生在告诉我:“青年人应该要掌握丰富的知识和本领,才会有光明的前程和快乐的人生。”
1949年10月, 我向大文学家、历史学家郭沫若先生写信求教。当时郭老刚从香港绕道大连转赴北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,他尚住在北京饭店内,虽然很忙,还是很热情地给我回信,并题词:“临事而惧,好谋而成,这两句古话是很好的。惧是怕做不好,有警惕的意思。做事不掉以轻心,肯用苦心思索办法,自然是可望成功的。”郭老引用的这两句古话出自《论语》,原文是:“子路曰:子行三军,则谁与?子曰:暴虎冯河,死而无悔者,吾不与也。必也临事而惧,好谋而成者也。”郭老引用了“临事而惧,好谋而成”八个字,又在后面加了一段精辟的注解,特别强调了遇事要有警惕,不要掉以轻心,肯用苦心想办法,可望成功的精神,使我深受启迪。
与名人通信是很有意义的事,但我没有坚持下去。自1950年初参加工作以后,我没有再去找名人的麻烦,主动和人家通信。但自80年代开始,我又有了和名人通信的兴趣。至今我已保存各种名人给我的信百余封,有时翻读一番,也感到非常惬意。
(选自2000年1月22日《天津日报》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