乍一听来,“散书”的说法很费解。那天京华老友在长话中说,他们有些上年纪的同行,正在散书或考虑散书。他就是其中的一个。原来“散书”之说,出自一位德高望重的世纪老人,前辈作家,大意谓少年是集书的时候,老年是散书的时候。是啊,人到老年,有些事不能不考虑该如何处理了。 散书也是近年来我常常想到的问题。我的所谓藏书,实在并无足道,不过从幼时学文开始,数十年文学生涯中,相偕而来的书日益增多。现在隻能将书刊杂乱地到处堆置,倘若集中起来,也是一个小小的书城 那年我的工作调到福州,搬家最苦最累的是搬书。到福州数年,“文革”期间我的书幸而未遭劫,及至下放到偏僻的闽北山区,全部书籍都随卡车装去,那真是一种磨难。两年后忽又调回省城,于是所有的书又装车回到福州。长途漫漫,车上驮着沉重的书,山一程,水一程,书上沾着山野的露水,带着青草的 味。直至数年后,那整箱整箱的书又运回上海,重返我离去的地方。以我多年的生命,绕了一个难以索解的怪圈。全靠我家老二的强劳力和灵巧聪慧,才能保全颠沛流离中的旧书。在焚书的年代,保存旧书无异是一笔小财富。 这些旧书伴随我一生。在我的人生道路上相伴愈久,依恋之情也愈深。一般说来,私人藏书大致可分三类:待读又不可不读的书,可读可不读的书,不读的书。最后一类最简单,论斤卖掉当纸浆即可。第二类最难处理,大体上总要过目一遍,常常为一本书的去留煞费踌躇。书是有感情的,总是藕断丝连的依依不舍,恨起来快刀斩乱麻统统散掉。我年轻时曾说过,书是最忠实的,只要你不离弃,它永不背叛你。啊,我的书! 说到第一类书,古典文学名著的精品以外,有许多文友们著作的签名本,也有自己喜欢的杂书,都是非保留不可的,生也有涯,将来不得而知。 散书的年纪到了。我也想有所行动,然而那些山积的旧书,倘若分门别类,分批分散出去,从包扎装箱到邮寄,如此繁杂的体力劳动,现在我是无能为力了。幸而我故纸堆里有价值的东西不多,姑且等一等再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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